文：杨晓光
图：来源网络
我的家乡在河北省滦河东岸昌黎县境内，是一个名叫晒甲坨的普通村庄，与滦河西岸滦州市的中、西晒甲坨遥相呼应。伴随着时代发展，家乡同样也在发生着令人惊喜的变化。地震前的老房子几乎见不到了，近年来的新建房和楼房日渐增多，道路硬化了、拓宽了，由我幼时的最初2条村街，扩展为如今的6条街道。我平时不经常回乡，但是我从内心感念家乡。在我童年记忆里，故乡太多的故事值得去回忆和珍藏。
故乡的磨米厂，是我童年嬉戏玩耍的地方，也是我见识现代机器、放飞童年梦想的地方。它就像如今的一个热闹非凡的儿童游乐场，又像一处藏满了奇思妙想的米奇妙妙屋，让我在玩乐中启发心智。当年，大人们背着粮食，或者用独轮车推着粮食，到磨米厂磨米磨面，孩子们聚集在院子里打打闹闹，捉迷藏玩游戏，充满了童真的快乐。四村的磨米厂，是热闹的聚散地，多年间演绎着乡亲们生活的乐章。
据奶奶回忆，徐锦影（春影）居住院落的东边大院，原属于村庄的庙产。50年代平分土地时，该地块及地面上的房产，析出的产权冲公，归了村集体。60年代末，四村大队利用这里的闲置房屋，成立了磨米厂，为村民磨米磨面谋福利。
我小时候，奶奶常带我到磨米厂玩耍，看用机器磨米磨面，看那转个不停的电辊子。那些嗡嗡叫的机器好神奇啊，明明倒进去的高粱，磨出来的却变成了高粱米；明明倒进去了小麦，却磨出来白花花的面粉！有时奶奶也背着粮食口袋，把毛粮加工成米面，以及用作猪饲料的麸面。我想不明白，麸面和白面是怎么遴选的那样泾渭分明。用机器磨米磨面，可比推碾子破米、一次次箩面，省了大力气了。
一进磨米厂大院，就会听到正在工作的机器声响。当时的米面加工机器，没有任何除尘和降低噪音的装置。每天上班，磨米厂的师傅戴上有鸭舌沿的柳条安全帽，帽子下面是一块连帽带肩的紧实衣披，用于防止粉尘侵入。正在操作机器的师傅，整个人让粉尘罩了一层，不仅浑身灰白，连鼻子眉眼都白花花的。我好奇地跑到跟前，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给电辊子上皮带。只见他把长长的连接机器的传动皮带打上十字花，用木棍拖曳着，变戏法般挂到飞速旋转的电辊子上。有的操作者艺高人胆大，直接用手往电辊子上挂皮带，虽说充满了危险，但看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，轻松得就跟玩似的。
回到家以后，我展开了想象的翅膀，刻苦钻研“技术”，凭着印象在纸壳上画草图，奶奶用剪刀剪下来，祖孙二人齐心合力，用纸壳制作出磨米机、磨面机、电辊子模型。我兴冲冲地用小锤子在墙上钉上钉子，将机器和电辊子在墙上张挂起来，用纸糊的皮带连接起来。再将奶奶做针线活的线团按火线和零线扯上“电线”，家里的壁挂式磨米厂就开张了。这是我在童年时代，倾迷机器、热爱机器的开端，从此我立志长大当一名技术工人，蹒跚地迈出了最初的步伐。这对于我后来考技校学技术工种，入职港口参加工作后，从事港口机械维修行业，老家的磨米厂，成为举足轻重的教学基地。可见，从小培养的兴趣爱好，对于未来的职业设计意义重大、影响深远。
在实行农村公社化时期，但凡有一定“腰力”（实力）的生产大队（村级生产组织），都建有米面加工厂，用现在的眼光回望，那应该算得上改革开放后村办企业的雏形。我们四村的磨米厂，设有磨米机、磨面机，还有鼓风机等一些辅助设备。说是磨米厂，其生产规模并不大，既不对外出售成品粮，也不接纳大宗的来粮加工，其服务对象只限于本生产大队的各个家庭前来加工粮食、磨米磨面，让社员省却了推碾子拉磨之苦。
在磨米厂，安装了高度1人来高的磨米机、磨面机，机械上方和下方分别安装梯形漏斗，上面较大的漏斗口专门用来倾倒待加工的毛粮，下前方是用来接住脱壳后的米，后面接口通常用一个长布袋捆扎牢固，脱粒后的谷壳粉末流入其中。由于破碎的秕糠粉尘大，要用绳子将长布袋子密封得严严实实。磨米磨面机由距离3米开外的固定电机传输动力，中间通过电机输出轮张挂皮带传递动力，带动机械转动，师傅在上料斗倒入带壳的高粱或者小麦，随手合上电闸启动电机。机器上方侧旁的手动轮，可以调节进料加工的快慢节奏。
磨米磨面机器，不是谁都能操作的，特别是搬动手动轮控制毛粮进料，格外需要有经验和技术。师傅技能的高低，与出米率、出面精细度有直接关系。师傅凭耳朵听机器脱粒的声音和皮带摩擦声音。稍有疏忽，一旦出口的料斗堵塞，不仅米面质量受影响，而且由于负荷不均匀，皮带就会打滑脱落，有时还可能会烧坏电辊子。
初加工出来的高粱米、玉米破半米（棒碴），还要经过人工风斗这道工序，通过人力摇动风斗手柄，使得风斗内部的百叶产生风力，从而将米和谷糠分离。手摇风斗也是一项技术活，快了慢了都不行，太快会把加工出来的米吹到纰糠里，太慢又会让纰糠残留在米里。
故乡的磨米厂，兴起于60年代后期，兴盛于70年代以及80年代前期，承载一段关于家乡的难忘记忆。随着时代变迁，已经很少有人再去磨米厂加工米面，许多乡村小磨米厂陆续停产歇业，不再有往日的繁忙与喧哗，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，退入到人们的记忆深处。然而那些当年磨米磨面的机器，依然在我的心中，一遍遍地唱着欢快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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